大家好,我是北平牧哥!
我们总以为理性是现代人的基本素养,是人人与生俱来的能力。但在现实中,我们看到的却是:人们在群体中变得狂热,在亲情中失去判断,在舆论中盲从,在权力面前彻底屈服。这个时代似乎人人都在“讲道理”,却没有多少人真的在使用理性。
理性不等于会分析问题,也不是嘴里挂着“逻辑”“证据”这类词汇。理性首先是一种意识结构,一种能让人从感性经验中抽象出普遍性原则、并据此自我修正的内在能力。但为什么很多人并没有这种能力?甚至连理解它都做不到?
问题的根源,也许要从我们对“理性”这一概念的误解开始。
“理性并不是知识的总和,而是一种把握世界的方式。” ——黑格尔
西方哲学传统将理性视为普遍真理的通道。从柏拉图的“理念界”到笛卡尔的“我思故我在”,理性被视为通向绝对知识的唯一通道。这种传统在近代科学革命中达到巅峰:牛顿体系、康德哲学、黑格尔体系——理性成为了整个宇宙的“结构”。在现代社会,理性被进一步工具化,成为效率、逻辑、秩序、决策的代名词。
而在中国传统中,“理”则是伦理结构,是天地秩序,更多是一种礼教化的道德规范。“理”并不来自抽象,而来自血缘、人伦、天命。因此,“理性”在中文语境中,常常被混淆为“听话”“守规矩”“讲情理”。于是,那些在道德上坚持“孝顺”、在社会中懂得“人情世故”的人,往往自认为是“理性”的典范。
这是一种深刻的错位。
真正的理性,从来不是“合群”“顺从”或“道德感”。它是能从经验中抽象出结构,并对这些结构提出质疑的能力。一个人是否理性,不在于他说出多少漂亮话,而在于他是否有勇气对抗自身习以为常的信念。
理性意味着怀疑、反思、自我拆解。它让人不满足于“这件事以前就是这么做的”,也不轻信“大家都这么说”。它追问因果链条、质疑归纳合理性、避免诉诸权威。它不是顺应系统,而是改写系统。
“我看见太阳每天升起,但我不能由此证明它明天还会升起。” ——大卫·休谟
休谟这句话震碎了整个西方哲学体系。他指出经验无法推出必然因果,而理性只能在不确定中建立概率。这意味着,人类理性从来不是全能的,它建立在假设、约定和不稳定的证据链条之上。
但也正因为如此,理性才如此珍贵。它是一种在不确定中保持清醒的能力,是一种即使无法确定真理也要拒绝谎言的姿态。
理性从不承诺确定性,它只是承诺清醒。
然而,这正是许多人所无法忍受的。
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,并不鼓励怀疑、推演、批判,而是强调顺从、背诵、服从。一个孩子如果对课本提出质疑,往往会被认为“太叛逆”;一个学生如果不照老师要求写“正确”的作文,将会面临“跑题”的惩罚。在这样的系统中成长的人,很难发展出真正的理性能力。因为他们从未被允许从自己的经验中抽象结构,更未被鼓励推翻这些结构。
于是,他们最终只能依附于权威,依附于主流,依附于群体。
这也是为什么,很多看似聪明的人,最终仍不具备理性。他们可以掌握复杂的信息,却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;他们懂得引用名言警句,却在现实中轻信流言;他们在数据上精确分析,却在亲密关系中情绪化崩溃。
因为理性不是知识的积累,而是结构的觉察。
很多人没有理性,不是因为他们“没学会思考”,而是他们的整个成长轨迹都在告诉他们:不要质疑,不要独立,不要脱离集体。最终,他们习惯了外部世界为自己设定一切意义。
而一旦脱离这种外部赋予,他们就会陷入深刻的不安:
“我到底该怎么判断?” “如果我不相信他们,我还能相信什么?”
理性要求个体拥有意义的自我生产能力。而这恰恰是现代社会极度匮乏的能力。
“人是一种会赋予世界意义的动物。”
——海德格尔
海德格尔指出:人之为人,在于他能对存在本身提出问题。但他也敏锐地指出:现代技术社会不断地用工具理性取代存在感,使人类变成了“存在的遗忘者”。人类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,实则失去了根本的存在感。
当人类沉溺于工具理性时,他们会变得极其聪明,却极其空虚。
我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:商业精英精于计算,却无法处理基本的人际信任;学术权威知识渊博,却对异议表现出惊人的封闭;社交媒体上的意见领袖头头是道,却在事实面前拒绝修正。因为理性一旦脱离自我反思,就会成为僵化的“意识形态”。
而当理性进一步被外化为群体的判断标准,就演变为一种社会压力:
“大家都说的就是对的。” “你为什么要质疑主流?” “你怎么敢不相信专家?”
群体理性不是理性,而是一种带有恐吓性的共识构造。
这种结构下的人,并非真的非理性,而是不被允许拥有理性。他们被灌输了太多“正确的答案”,却被剥夺了追问的权利;他们从未学会对信息进行结构性辨析,只会在情绪和立场之间选边站队;他们不理解理性不是意见,而是一种过程,一种通往更复杂理解的持续实践。
更可怕的是,当理性被塑造成某种“身份标志”时,它就失去了反思性,而成为炫耀的工具。有人用理性掩盖冷漠,有人用理性粉饰权力,有人用理性取代情感,甚至有人用理性摧毁他人的经验感受。
真正的理性者,不是压制情绪的人,而是能辨析情绪结构、在其中保有判断的人。
理性并不排斥感性,而是与之共舞。理性并不意味着“无情”,而意味着“清醒”。它让我们在愤怒中看到因果,在悲伤中洞察结构,在快乐中思考代价。它不是抹除人性,而是让人性更有尊严。
“你们必晓得真理,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。” ——《约翰福音》8:32
理性与信仰并不冲突。真正的信仰,是在理性不能通达之处保持谦卑,而不是用信仰逃避理性的追问。佛陀说“缘起性空”,意味着一切结构都非永恒;保罗说“信心不是看见”,也暗示信仰是超越经验的。但唯有理性,能带我们走到信仰的门槛之前,让我们知道自己为何相信。
真正缺乏理性的人,不是无知者,而是拒绝思考的人。
我们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成为哲学家。但我们至少可以期待一个社会,鼓励每个人去提问,而不是惩罚提问;鼓励每个人从经验中抽象,而不是强制统一答案。
理性不会带来所有答案,但它能帮助我们识别哪些答案是谎言。